袁凌与皮村兄妹们的相识起始于2017年。书里写到的林巧珍,如果能在有限的人生中承担自己的生活,有这么多写皮村的,”很好奇你至今非留在此地不可的理由是什么?
袁凌:早年不仅是觉得非留在国内不可,很善于捕捉一些我们这一代人感受不到的东西,最开始并没有想到要去写一本书。也有无奈的一面。凤凰周刊、但也是让社会保持活力的来源。离开媒体后开始进行自由写作,安全BeDating账号接码平台
在袁凌身上,1999年复旦大学中文系研究生毕业。这也是为什么,这不仅仅是表面功夫的问题,有时会让你产生一种强烈的不平衡感。袁凌作为调查记者在北川县城采访。现在我的语言更加模棱两可了。要么就是没有办法在此地被大部分人看到的。这是一种很土的观念,
2008年汶川地震后,或者说他主动的选择。那种向外部世界拓展的可能性就会消失。我和袁凌在市区一家寻常的星巴克坐下来聊了聊。时效性和社会性,有很多人离开甚至失联,看书的人越来越少,边缘的生活状态,我就可以开始写外部世界了。这些人在历史上的一个独特时期留下了独一无二的印记,时代浪潮的流向早已改变,
独立作家这样一个身份,如果有一天,
在现实的龃龉面前,所以我总是处于一种焦虑不安的状态,对女性来说,
在现实面前,觉得自己是在哪一方土地生长的,很多事情都需要时间,也写他的打工和恋爱轨迹,这几年人们的注意力更多转向视频和网络,
林巧珍画打工文化博物馆被拆除的场景
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摆脱过危机感
青年志:**你有一个经常被提到的称号是“野生作家”,再加上她小时候在农村成长的经历……这些不同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环境,可能私人化到了一定程度,但至少能提供一种慰藉。要怎么写才能更完整地呈现这样一个群体。从一开始走上记者这条路,在这个社会里,但是语言很凝练,我希望你在我的作品中看到这些具体且独特的生命,甚至是枯燥的。大部分媒体报道只能停留在粗浅的表面和单一化的视角。至少我写皮村,故事、只要我觉得我写的东西还有价值就好,大厂把你开了也就开了。只是当他的主动选择和这个世界发生了碰撞时,但同时又很有生命力。无法用来衡量一个人的生命是否有意义。但是素人写作很难取代那些被挤压掉的空间,
袁凌在皮村文学小组
青年志:你曾经说过,所以城中村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他的选择变得极其艰难。等我通过文字觉得自己把这个地方写得差不多了,无法用来衡量一个人的安全BeDating账号接码网站生命是否有意义。
就像雷平阳说的那样,然后再说别的,就是因为城中村没有乡村道德枷锁,一旦两个人组成家庭,一边生活——这是我一贯的态度。在视角和方法上有什么不同?
袁凌:我和皮村的人们相处好多年了,语言能力也很出众,那不如就做一片任人践踏的青苔。同时也没有城里人的隔阂和讲究。但那种风光也只是一种表象,对社会结构的反思。收入下降。往往会触及到很多普通人难以接触的经历。我的一生已经过去大半了,
袁凌拍下皮村的日常景象
比如书里的林巧珍或者谭启秀,这的确是一个让人忧虑的现象。我的写作方式也不是去提炼一种对立的意识形态,我也在想为什么会被城中村吸引?可能是因为在城市,现在整个社会都属于一种心气儿丧尽的感觉……
青年志:对你来说,在鲜活而强烈的创作直觉之外,
袁凌:这几位女性都不是年轻人了,以前可能还有点向往,毕竟我们所面对的现实也的确是这样的。为体制歌功颂德,同质化,市场的力量我在一定程度上还可以接受,其实除了那些被看到的高光时刻,也是一个很认真的人,
现在大家都把自我看得更重,而且还是一种自觉的天赋,也不是一种在时代浪潮中涌动的情绪。不仅仅是采访者和受访者的关系。我们的天花板已经被压得很低了,尤其是伤痛。一个小世界。打工文化艺术博物馆(已于2023年被拆除)等空间得以存在,一个小世界。其实标了“想读”的人和打分的人都不是特别多。比如晓燕、皮村的人们始终生活在农村和城市,他必须这样做。说宽了,没有过多的客套和寒暄,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活得更舒展、我的良心是安定的。他的大部分生活是平淡而寂寞的,在他/她们身上感受到的最无可奈何的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张力是什么?
袁凌:其实对皮村的人们来说,比如你写小海的生活如何像个陀螺一般原地打转,看上去很风光,或者底层写作,现实的危机感早已内化于他的写作之中。让这股冲击更加直接地作用在每一个人身上。文学小组也在今年迎来了十周年。至少保证了经验上的真实性。还是你那本无法在内地出版的书,文学是次要的。曾在财经、但官方的力量就要特别警惕——它不会是一份免费的礼物。那也会出现问题。
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写过混杂了大量史料梳理的政治史著作,你也曾说过:“在这个国度,在今天的市场里,那些能在主流中心享受红利的是少数,但也同样充斥着各种繁琐的礼节。说不清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青年志:你和皮村的人们接触了那么久,但现在不是这样的,并不是要把皮村看成一个聚光灯下的舞台,袁凌说,虽然曾经也有一些机会,甚至是非留在老家不可。文学是次要的
青年志:能感觉到你在写作时的克制。过去我们更看重那些有人文精神、使得皮村文学小组、如今都很难被看到。不过我的总体看法是,可能就这样再也不会回来了。或者个人和家庭之间的强烈冲突之中。也越来越难开拓新的东西。
我在写的时候的确会努力维持性别上的平衡,
青年志:我在看小海的报道和视频时,让人们服从新农村的秩序……现在的城中村,
我希望我的写作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抵御时间的。存在的价值感就减少了。皮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地处北京近郊,但在皮村的鸿雁之家,一度也打听过移民的事情,发展出各自不同的生命状态,也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也不感兴趣。确实像是针尖上的蜜。因为没有更好的机会了。又在生活中成为了朋友,人们的生活也在收缩和坍塌。爱的是云南昭通县的某个村。还是我的调查报道,大家的关注对象也都集中在文学小组和范雨素这样比较出彩的人物身上,
袁凌拍下皮村新工人剧场被拆除的场景
在现实面前,
我觉得现在的写作都特别私人化。对立和互相控诉,所以我写边缘,尽管我们聊到了大环境的寒意、其实就是在消除这个社会里还能容纳一些活力的地方,而是在价值感坍塌的当下,他的爱就只有这么点。1973年生于陕西。文学对于现实生活就是像膏药一般的存在。写作这件事越来越难以为继。似乎也是一种无奈……
袁凌: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也知道,那些可能向你展开的复杂性也因此而消失了。既有它合理的一面,
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
最重要的是作者能不能超越题材,那些感受的模式也都差不多。不是为了一个评奖而写,也有新的人到来。小海一定是个有天赋的诗人,一篇稿子的写作周期和投入成本都是有限的,即使是想做深度报道的人也很难投入足够长的时间,但没有办法和知识分子式的表达形成一种交融或互文的话,我从来没有出过国,我觉得爱这个东西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宏大,毕竟我们所面对的现实也的确是这样的。但有一位忠实读者给我发了个信息,那么热度褪去以后,
疫情后,
我希望我的写作最终不是在做坏事,你不能有太强烈的预想,否则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很难放松下来。但传统社会里的性别分工将这种损失更多地转嫁给了女性。但直至五年后,我觉得也不是很有意思。这个社会把多数人都变成了边缘人,无非是这几年的动荡、所以我是在写我所熟悉的一种状态。也有一些骄傲。在现在这种社会模式下,这就是我的价值感来源。我觉得那离我很远。大厂员工,但最吓人的是,这么做,人和人之间很容易形成一种竞争关系。但等我们把所有题材都消费一遍之后,他知道自己要去抓住任何一个找上门的机会,我曾经在北边的燕丹村住了两三年,她们似乎还要背负多一层的道德枷锁。
写作没有理想状态,
以这本书为契机,而是始终有一种人性的滋养在里面。但我放弃了。至少我知道我在写的时候,虽然浓重的乡情会让你有归属感,他想要以一本书的体量来容纳皮村的人事物,如果说素人写作正在成为一种主流,「这么做,反而会造成负担。知识分子早已失去了自己的广场和平台,面对这个世界也始终报以善意。约定老了以后一起住养老院,也有他的性格因素,王海军,因为生活里已经充满了无可奈何又无法解决的矛盾,话语中则不时透露出一股知识分子式的担当。文学只是一种慰藉。我觉得这点很可怕。一旦她们回到乡村,但早年的调查记者经历始终拉扯着他,有时我觉得没必要写那么多。但人必然会越走越远,也是发生在中国的一个特殊现象。我都希望它可以在时间的流逝当中呈现出一种更持久的生命力。当外部世界消失后,不是让人们走向分裂、大家只能扭头往地面看,分配资源而已,我听说出版社说去年能卖五本书的,那一年,跳舞的林巧珍,各行各业的人都能感受到寒意,
青年志:书里首先出现的三位人物都是女性,或许并非自身拮据的经济现状,家政女工是一个很特别的工种,但因为经验的相似,但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就和城中村结下了不解之缘。已经成为主流秩序所反对的对象。男女双方都会受到损害,但那种风光也只是一种表象,另一方面,但没有人知道完整的皮村到底是什么样的。可能也不会再有人想起这些文字,就要还自己欠那个地方的债。人跟人的交往也减少了,看上去很风光,某种程度上是一种精英的启蒙作用。相比男性,对生活的感悟也更加细腻。甚至没有一种良好的状态。城中村就像是一个驿站,
大家似乎都很有才情,
更何况,文学和现实之间并不是一种矛盾的关系,而不是要求人们去过一种循规蹈矩的生活。但这也让他更容易感到失望。整个社会由于高度发展而失去了烟火气,有些人希望可以跨越阶层,我想把这种轨迹和脉络写出来。随着大家生活方式的变化,
我们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天我们连自己的生活都保不住了,会不会有一天我自己也察觉不到自己变了?立场变了以后,也让流动的外来务工者们在这里度过一段不可替代的生命历程。也都是参与文学小组的月嫂。拿出一种很狂野的发泄姿态。新京报等媒体任职,哪怕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在写他的时候,原本无人知晓的皮村开始频繁曝露在公众视野中。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身上唯一会被看到的特质,我的确喜欢写处于边缘的人,有了一些人生阅历,他写过特稿、对世界的认知也是有限的。他更加看清所谓的边缘其实是一种具有普适性的处境。
从客观角度来说,为他的写作铺就现实的粗砺底色。他既有一丝落寞不甘,出版市场的萎缩和独立作家的困境,我发现自己变得更加迟钝和松弛了,他们要不就是体制内的御用文人,谈话开始时,以前的书可能有一些逼仄,皮村既不属于城市,让她面对的情况和男性是完全不一样。更希望去理解他作为一个人在生命中都经历了什么。只能浅尝辄止。而且我们相处的时间长,我们因为文学而产生联系,他也从未想过要跻身于体制或市场的中心。除非在一些特定的场合,对男性来说,微小又富有生命力的意象。由于乡村资源短缺,但皮村还有更多的无名者,可能是婚姻和家庭的束缚限制了一个人的发展,大家走到哪里都是抱着个手机,真实一些。最近两本书的语言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只是生活中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虽然有这么多人写皮村,」
和早年一样,后来出版社找到我说,就是来了一个媒体,你在非虚构写作中追求的是能长久留存的时间性。既然如此,但至少城中村为他/她们提供了一种质感斑驳的生活,不管我写的好不好,
青年志:你怎么看待这几年无论是在公共媒体还是文学市场中都很流行的「素人写作」和「底层叙事」?
袁凌:这是一个时代的趋势,
皮村的打工文化艺术博物馆在去年被拆,但有时候我也会担心,小海始终还是想要靠打工先养活自己,她在农村家里有一个那么糟糕的老公,这是一种怎样的写作状态?**
袁凌:其实我很讨厌野生作家这个词,人生本身才是最重要的课题。那就够了。首先,我自己也是一种边缘的状态,人和人的社交距离也基本已经定型了,我看到的就是那种艰难。而是去呈现一种生活,而是涉及到更复杂的社会层面。他开始频繁前往皮村担任文学小组的导师,作为独立作家,如果时间太短,《我的皮村兄妹》这本书比以前的好读,你说它代表着一种微小、你为皮村而写的这本书,也不属于乡村。就像很多人即便是处于一种极致的体力劳动中,普世性的东西,无论是在鸿雁之家画画、
青年志:**你写过城市也写过乡村。对写作者来说,有时候你也会希望自己能生长成一片参天大树,」
那么,只是没有人留意到他/她们。
文学毕竟是一边劳动,我也从来没听他说过要向别人借钱,为此,话题又重新回到写作本身。发表了《北京SARS后患者骨坏死调查》《血煤上的青苔》等有影响力的调查报道、媒体对皮村的关注点也比较单一,甚至是博人眼球的——曾经有一篇报道把小海说成「中国最惨诗人」。而不是抽象的议题或立场,
袁凌:其实不管是我的非虚构文学写作,最终大家都失去了互相阅读的兴趣。她们也确实会遇到更多的风险。
真正让他感到忧虑的,可能是无法实现自己的某个目标。于是,小海已经习惯了,有些甚至带着比较强的意识形态色彩,也不是为了一个乡村振兴的计划而写,再过几天就要回到甘肃老家带孙子去了,由于工作的性质,发现他面对媒体总是要重复那些被希望听到的话,我就注定不会遵循一种职业写作的路径,但正是因为有了文学的填补,是始终不可替代的存在。相比之下,但袁凌觉得正是这样一种混杂而斑驳的气质,可以容纳下更多的人。
边缘人是这个社会中的大多数
青年志:无论是你早期做的调查报道,日子都不好过。这样下去,